他端起御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话锋陡然一转,神色渐渐郑重起来:“此次伐蜀,刘廷让率东路军出归州,溯江而上夹击蜀军,功不可没。如今伐蜀功成,大军凯旋之际,刘将军上奏说,荆南地处江汉咽喉,北接中原,南连潇湘,西通蜀地,如今兵力空虚,防务松懈,正好顺势将其收入囊中,一劳永逸解决西南屏障问题。骏哥儿,你以为如何?”
杨骏闻言,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官家,这……我可不敢妄言!”
郭荣见他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故意沉下脸道:“哦?你这小子,你只管直言,朕恕你无罪。”
杨骏见状,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躬身拱手,神色肃然道:“谢官家宽宥!臣以为此事关乎国本,需谨慎行事。荆南虽小,却是天下瞩目之地,高保融虽无大志,却也算一方诸侯,且我大周当初伐蜀,曾向荆南借道,言明‘只为伐蜀,秋毫无犯’,如今若趁其兵力空虚而灭之,虽可得一地之利,却失了天下信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再者,蜀地刚定,人心未稳,各地残余势力仍在观望,此时若再兴兵荆南,恐分散兵力,顾此失彼——蜀地需要重兵镇守安抚,荆南若起兵戈,西南局势或将再生波澜。而且,荆南四面受敌,北有我大周,西有蜀地,南有南唐、南汉,其国力薄弱,根本无长期割据之力,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迟早是我大周囊中之物。”
杨骏抬头看向郭荣,眼中带着坚定的光芒:“臣以为,待蜀地彻底安定,国力再盛,届时荆南若识时务,自会不战而降;若冥顽不灵,再出兵收服,既师出有名,也不会落得言而无信的骂名,更能服天下诸侯之心。”
郭荣静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你所言极是!朕倒是险些被一时之功冲昏了头。信义乃立国之本,若为荆南一地失了天下人心,得不偿失。”
他看向杨骏,语气欣慰:“骏哥儿,你如今越发沉稳了,不仅能领兵打仗,更有了治国的眼光。朕没看错你!”
“官家过奖了,臣只是据实而言。”
郭荣点了点头,眼中还带着论策后的赞许,话锋一转,却露出几分促狭的笑意:“对了,朕差点忘了正事——你府中的周娘子预产期已近,算算日子也该快了。银盏那边咋样了?可别闹得后院着火呐!”
杨骏闻言,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摇了摇头道:“哎,官家,此番回去,怕是不会善了。臣如今是焦头烂额,一边是待产的娥皇,一边是银盏,只盼官家能帮臣说上句话……”
“可别!”
郭荣连忙摆手,哈哈大笑起来:“银盏那丫头,跟着朕的皇后多年,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朕可管不了。再说,训哥儿如今可是由她帮忙照拂,朕若是帮你说话,得罪了银盏,她甩手不干了,朕可不愿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