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2章 没有说出全部的实话(2 / 2)

“对。”赵承平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恐惧是真的,而且是极度的恐惧。这恰恰是最大的疑点。你仔细想,他怕的,不是法律的制裁。如果是,他或许会顽抗,会狡辩,但不会是现在这种被看不见的鬼魂扼住喉咙的样子。他怕的,是某个具体的人,或者某个组织。”

赵承平站起身,走到办公室的白板前。白板上已经写满了关于“福满楼”案的线索,错综复杂。他拿起一支红色的记号笔,在“王德海”这个名字旁边,重重地画了一个问号。

“他知道的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他不仅仅是转账的工具,他很可能看到了,或者听到了不该看、不该听的东西。所以,对方才会用他最在乎的人来威胁他——他那个还在老家重病缠身的母亲。”赵承平的分析一针见血,“这才是他不敢开口的根源。在他看来,我们是法律,而那些人,是能要他全家命的阎王。”

办公室里陷入了沉默。小张明白了,这条线索,远比他们预想的要棘手和危险。

“既然他嘴里撬不出东西,那就只能从外围突破了。”赵承平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小张,把他这两年所有能查到的社会关系,全部梳理一遍。尤其是他被捕前藏身的这几个月,他用那部破手机联系过谁,和谁有过交集,一个细节都不要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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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张立刻领命,坐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和资料打印机工作的嗡嗡声。王德海的社会关系简单得可怜,逃亡的两年,他几乎是一个透明人。查到的联系人,大多是打零工时认识的工头,通话记录也几乎都是一次性的。

就在调查似乎要陷入僵局时,小张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盯着屏幕上的一行数据,眉头紧锁,反复确认着。

“队长,您看这个。”

赵承平立刻走了过去。小张指着屏幕上调出的一份通话详单:“这是王德海被捕前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大部分都是无法追踪的临时卡,但有一个号码,很特别。”

那是一个归属地为省城的手机号码。在过去的三个月里,王德海主动拨打过这个号码五次。

“五次?”赵承平的目光瞬间变得犀利。对于一个亡命天涯、极力切断所有过去联系的人来说,一个反复联络的号码,其意义不言而喻。

“通话时长都很短,”小张补充道,“最长的一次,也只有一分二十秒。而且,全都是他打过去,对方从未主动打过来。”

赵承生盯着那个号码,仿佛要把它看穿。这是他唯一的亲人?是他在绝望中唯一的求助对象?还是……那个始终藏在幕后的操盘手,在用一种隐蔽的方式遥控着他?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这个号码都像是在黑暗的密室里,突然投射进来的一缕光。

“查!”赵承平的声音不容置疑,

小张立刻拨通了技术科的内线电话。他对着话筒,用简洁而专业的语言报出了那串关键的号码,并强调了“加急”、“最高权限”。电话那头,键盘敲击声和机器的低鸣透过听筒隐约传来,那是另一条战线上无声的战斗。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漫长。

办公室内,只剩下电脑主机散热风扇的嗡嗡声,以及墙上挂钟秒针“嗒、嗒、嗒”的、令人心焦的走动声。之前那杯已经凉透的茶,赵承平一口未动。他没有坐下,而是负手站在窗边,目光穿透玻璃,凝视着楼下被路灯拉长的车影,但思绪早已飞驰到了千里之外的省城。

这个号码背后的人,会是谁?

是那个戴着帽子和口罩,在“福满楼”后巷接头的神秘人吗?还是更高层级的、隐藏在更深处的操盘手?一个谨慎的罪犯,会用自己实名登记的手机号去联系一枚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吗?赵承平的脑海里,无数个问号在翻滚、碰撞。他有种强烈的直觉,这不会那么简单。这缕光,很可能只是照亮了另一层更深的迷雾。

大约二十分钟后,内线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

小张猛地抓起话筒,眼睛瞬间亮了。“是,是,好的,收到!”他简短地应答了几句,随即挂断电话,动作利落地在键盘上敲击几下,打印机立刻开始工作,吐出一张还带着余温的纸。

“队长,查到了!”

小张快步将那张纸递到赵承平面前,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赵承平接过那张薄薄的A4纸,上面寥寥几行字,却仿佛有千斤重。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的信息都汇聚到了一个名字上——

刘建军。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名字,普通到就像投入人海里的一粒沙,瞬间就会被淹没。身份证号码显示,他今年四十二岁,户籍地和手机号的登记地址一致,都在省城的天河区。

“刘建军……”赵承平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在纸页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个刘建军,会是他们要找的人吗?一个逃亡两年、谨小慎微如惊弓之鸟的王德海,会反复联系一个远在省城的实名机主?这不符合逻辑。除非……这个刘建军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伪装,或者,他和王德海之间,存在着一种外人无法洞悉的、远超普通犯罪合作的特殊关系。

“立刻联系省城那边的兄弟单位,”赵承平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地发出指令,“对这个刘建军进行外围摸排。我要他所有的资料,家庭背景、社会关系、经济状况、日常活动轨迹……越详细越好!记住,只是外围调查,不要惊动他。”

命令被迅速地传达下去。一张无形的大网,以这个叫“刘建军”的男人为中心,悄然张开。

刑侦工作的效率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几个小时后,当东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时,第一份反馈就通过加密邮件传了回来。

小张将打印出的资料整理好,递给熬了一夜,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依旧锐利的赵承平。

资料上的照片,是一个面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微胖,脸上带着生意人常见的和气笑容。下面的文字描述,更是将这份“普通”渲染到了极致:

刘建军,本地人,已婚,有一女,正在上初中。名下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建材店,位置在天河区的一个老旧商品城里。为人随和,邻里关系不错,没听说有什么仇家。平日里的活动范围,基本就是店铺、家、学校三点一线。没有赌博、吸毒等任何不良记录,银行流水也相对干净,除了正常的生意往来,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大额资金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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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承平将那份关于刘建军的调查报告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每一个字都仔细推敲,但那份堪称完美的“普通市民”履历,在他眼中却像是一面毫无瑕疵的假墙,越是天衣无缝,背后的空洞就越是令人不安。

“队长,会不会……只是巧合?”小张熬了一夜,声音有些沙哑,“比如王德海以前打工时认识的?或者……是他家亲戚?”

赵承平摇了摇头,他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王德海的口供记录,又点了点刘建军的资料,将两份看似毫不相干的人生轨迹并排放在一起。

“一个在省城开了十几年建材店,有家有业的小老板;一个是为了五十万赃款亡命天涯,藏在社会最底层,连正式工作都不敢找的临时工。他们的世界,隔着十万八千里。”赵承平的声音冷静而笃定,“王德海这种人,为了不暴露,会切断所有不必要的社会联系。但他却冒着风险,连续五次联系刘建军这个‘普通人’。小张,这个世界上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是预谋。”

他的直觉,那名老刑警在无数案件中磨砺出的、猎犬般的直觉,正发出尖锐的警报。纸面上的资料是冰冷的,是死的,而人是活的。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一个下意识的谎言,都可能撕开这层伪装。

“我们去会会他。”赵承平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亲自去。”

“现在就出发?”小张有些惊讶。

“对,就现在。”赵承平的眼中闪过一丝锋芒,“打蛇,就要打七寸。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连接王德海和幕后黑手的关键环节。我们不能给他任何反应和准备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