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这个账户,来处理一些不方便通过自己身份操作的、零散的资金往来。
那笔三万七千八百块的转账,就是他作为“金龙案”链条中的一环,执行的某个具体任务。
而在完成这个任务,并在案发之后,为了彻底切断与过去的联系,他进行了最后一次操作——取走了卡里最后的二百元现金,然后便将这张卡,
连同“赵娟”这个身份所代表的金融活动,一同废弃了。
这个账户的“休眠”,与王德海本人的“消失”,发生在几乎完全相同的时间节点上!这个赵娟,会不会是王德海的亲戚?或者,这个账户根本就是王德海在背后操作?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电脑屏幕上,那个属于赵娟的户籍档案窗口依旧亮着。
这一次,他的目标更加明确。他点开了档案系统中的“社会关系”与“家庭成员详细信息”查询选项。这是一个权限更高的查询模块,需要二次输入他的个人警号和动态密码。
系统界面跳转,进度条在屏幕下方快速地滚动着。在寂静的办公室里,这无声的等待仿佛被无限拉长。赵承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有力跳动,像是在为即将揭晓的谜底进行着最后的倒计时。
终于,进度条走到了尽头。
“嘀”的一声轻响,赵娟的家庭关系图谱,像一张被缓缓展开的画卷,清晰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图谱的结构很简单,最上方是她早已亡故的父母,中间是她和同样已故的丈夫,而在他们的名字下方,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分支线,连接着一个方框。
当赵承平的目光落在那个方框里的名字上时,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瞬间涌向了大脑!
子:王德海。
就是这个名字!
没有之一,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档案系统里关联的身份证号码,与鸿运饭店经理刘锐明提供的那个模糊信息,以及他之前在失踪人口库里备案的号码,完全吻合!
找到了!
这两个字,像一声无声的呐喊,在他的心底轰然炸响。
这一刻,所有的猜测都变成了铁一般的事实。那条被“鬼影”用尽手段斩断的线,那条在下河村那个破败院落里彻底消失的线,在这一刻,被他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牢牢地攥回了手中!
赵承平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弧度。那不是轻松的微笑,而是一种在漫长而艰苦的狩猎后,终于再次捕捉到猎物踪迹时的、带着一丝冰冷和残酷的笑意。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紧绷的肩膀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之前所有的郁闷、挫败和迷茫,在这一刻被这确凿无疑的关联,冲刷得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
王德海,这个看似被抹除得干干净净的幽灵,其实一直都留着这样一手。他利用自己那位早已被社会边缘化、几乎无人关注的母亲,构建了一个完美的“身份防火墙”。所有危险的、可能留下痕迹的操作,都通过这堵墙来完成。即便有朝一日东窗事发,查到“赵娟”头上,面对一个信息记录几乎空白、对现代金融一无所知的农村老太太,任何调查都可能陷入死胡同。
这是一个聪明而又歹毒的计划。
但这恰恰也成了他最致命的破绽。
这个发现,让赵承平的精神猛地为之一振。他感觉自己不再是在黑暗中无头苍蝇般地乱撞,而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可以用来发力的支点。这个支点,就是王德海与他母亲赵娟之间的这条血缘纽带!
他不再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打开了内部的电子审批系统。他需要更高的权限,来核查那个“影子账户”在过去更长时段内、更为详细的流水记录。普通的查询只能看到交易的金额、时间和地点,但他现在需要的,是穿透式的溯源调查——他要知道那笔叁万柒仟捌佰元的款项,在转入那家皮包公司后,又经过了怎样的拆分和流转,最终流向了哪里。
他在申请表上飞快地敲击着:
【申请事由:紧急协查“金龙贸易诈骗案”重要关联线索。】
【简要情况说明:发现关键涉案人员王德海(失踪)曾利用其母赵娟名下个人账户进行隐秘资金操作。
现申请对该账户(卡号:...XXXX)进行最高权限的资金穿透式查询,重点追溯案发期间一笔金额为元的转账最终去向。此线索极有可能成为突破案件瓶颈的关键!望紧急批准!】
“审批中”那三个红色的宋体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刺眼。
赵承平知道,这种跨系统的、需要最高权限的资金穿透查询,流程繁琐,即便走了紧急通道,也需要时间。银行的数据中心不会因为他一个人的心急火燎就打破规则。
等待,是刑侦工作中永恒的主题。但优秀的猎人,从不会在等待一个陷阱生效时,就停止布置其他的陷阱。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他将那杯已经凉透的浓茶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让那颗因兴奋而过速跳动的心脏,稍微平复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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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缓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这座城市。远处的街道,灯火汇成了一条条流光溢彩的河流,充满了喧嚣与活力。然而,赵承平的目光,却仿佛能穿透这片繁华的表象,看到那些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不为人知的生活。
王德海,现在会在哪里?
银行流水的调查,是对“过去”的追溯,是试图从一团乱麻中理出那根关键的线头。但这并不能直接告诉他,王德海这个“现在”的人,藏身于何处。
赵承平的脑中,那个被“抹掉”的男人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被从所有官方系统里清除痕迹的人,就像一个被现代社会“开除”了户籍的幽灵。他无法用自己的身份证去购买火车票、飞机票;无法在任何一家正规公司找到工作;无法办理银行卡,甚至无法在一家管理严格的酒店住上一晚。
他的生存空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那么,他要如何生活?如何隐藏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他必然会选择那些非正规的、游离于监管体系之外的方式。
就像水总是流向低处,一个想要躲避阳光的人,也必然会钻进最深的阴影里。
这个念头,像一颗被点亮的灯泡,瞬间照亮了赵承平的思路。他不能只盯着那条金融线索,他必须主动出击,去那些“阴影”里,撒下另一张大网。
想到这里,他立刻转身走回办公桌,没有丝毫的迟疑,拿起了另一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电话,直接拨通了市局治安总队的内线。
“喂,老张,是我,赵承平。”电话接通,他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声音沉稳而有力。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嗓音:“承平?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又碰上什么硬骨头了?”
“是块又硬又滑的骨头。”赵承平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我需要你帮个忙,紧急协查一个人的住宿记录。”
“说吧,信息发过来。”老张很干脆。
“姓名,王德海,身份证号码我稍后发给你。我要你那边对全市范围内的旅馆、招待所、日租房等所有能提供住宿的地方,进行一次全面的信息筛查。时间范围,就从两年前‘金龙案’结案前后,一直到今天。”
“全市范围?时间跨度还这么大?”老张在那头咂了咂嘴,“承平,这工作量可不小啊。而且,如果他用的是假证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