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已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1 / 2)

与此同时,技术侦查支队那边也传来了坏消息。

“赵队,李总队,”陈斌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指着屏幕上的一行红色大字,声音沙哑地汇报道,“我们动用了全省最高权限,对‘天网系统’、‘旅业登记系统’、‘交通枢纽实名认证系统’等所有数据库进行了深度检索。结果显示,自从王德海那张身份证在一年前的安和市旅馆有过最后一次登记记录后,就再也没有在省内任何一个需要实名认证的场合出现过。”

屏幕上那“无匹配记录”的字样,刺眼而冰冷。

王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拳砸在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妈的!这老狐狸,简直比泥鳅还滑!他这是打定主意不使用自己的身份了。身份证、手机、银行卡……所有现代人离不开的东西,他全都扔了!”

指挥室里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看着那张巨大的地图,千万人口的省城,此刻在他们眼中,变成了一片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汪洋。他们要找的那根针,已经沉入了最深的海底。

李建军的脸色也很严肃,他能感受到队伍中弥漫开来的挫败感。这是大城市办案最常见的困境——线索一旦中断,再想接上,难于登天。

赵承平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晚间的凉风灌了进来,稍稍吹散了室内的沉闷。他望着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灯海,每一盏灯火背后,都是一户人家,一个故事。王德海,此刻正藏在哪一盏灯火之下?

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要焦灼。从京州到安和,再到省城,他一路追寻着“鬼影”的踪迹,王德海是唯一的突破口。如果这条线在这里彻底断掉,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孙局的信任、牺牲战友的期盼、案件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这一切,都像千斤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地复盘着王德海这个人的一切。

不能再用常规的侦查思路了。王德海是一个活在“系统”之外的人。对他而言,现代社会赖以运转的实名制体系,是一张他必须避开的天罗地网。

所以,他不用身份证,可以住黑旅馆,租不需要登记的民房。

他不用手机,可以切断一切被追踪的可能。

但……他总要生活吧?

衣食住行,他总得花钱。赵承平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王德海在安和那间阴暗小屋里的情景——一箱一箱的方便面,成条的廉价香烟。这些,都需要用钱来买。他分到的那百万赃款,不可能全部带在身上。那么,他的钱从哪里来?

现金!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划破了赵承平脑中的迷雾。

王德海极度依赖现金!在安和是这样,到了更为复杂的省城,他只会更加依赖这种最原始、最无法追踪的交易方式。

可是,现金总有用完的一天。一个长期隐匿的人,必须有一个稳定且安全的取款渠道。

想到这里,赵承平的呼吸猛地一滞。一个被他暂时忽略的细节,瞬间被无限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赵娟! 王德海的母亲!

他清楚地记得,在京州的案情分析会上,他们查到“鬼影”汇入王德海账户的百万赃款,在短时间内就被分散转出,其中一笔数额不小的资金,最终流入了他母亲赵娟名下的一张银行借记卡里。而在安和的那一年里,王德海也正是靠着定期从这张卡里取出现金,维持着他那“咸鱼”般的生活。

他会放弃这条用了那么久、那么顺手的资金渠道吗?

赵承平猛地转过身,眼中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芒。他的声音打破了指挥室的沉寂,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可能还在用他母亲的那张卡!”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他吸引。

王海愣了一下:“他母亲?可他连自己身份证都不用了,还会用一张关联着自己家庭的银行卡?这不是暴露目标吗?”

“不,这恰恰是最高明的伪装!”赵承平快步走回会议桌前,用笔在白板上重重地写下“赵娟”两个字。

“首先,这张卡名义上不是他的,直接查询‘王德海’三个字,永远查不到这张卡。其次,他母亲赵娟是遵纪守法的普通老人,这张卡在银行系统里没有任何风险标识,是一张‘干净’的卡。最关键的是,”赵承平加重了语气,“王德海是一个极度自负和谨慎的人,他很可能认为,我们警方的视线会全部集中在他本人身上,而忽略掉他年迈的母亲。这是一种思维盲区,也是最危险的灯下黑!”

李建军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忘了!我们一直在找‘王德海’,却忘了去找他的‘钱袋子’!”

僵局,在这一刻被彻底打破。一扇全新的大门,在众人面前轰然敞开。

赵承平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拿起桌上的保密电话,拨回了京州的单位。

电话接通后,他用最快的语速,清晰地向孙局汇报了自己的推断和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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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局,省城这边追查王德海本人信息的路子已经走不通了。我申请,立刻上报总行,以专案名义,紧急查询一个关键账户——户名赵娟,开户行是工商银行京州支行,卡号是6222……查询这张银行卡,自一年前至今,在省城范围内的所有ATM取款及POS机消费记录!我需要精确到每一笔交易的时间、地点和具体金额!”

电话那头的孙局,在听完他的分析后,只用两个字就给出了回复:

“照准!”

跨省的银行数据协查,即使有省厅的公函加持,也需要走一套严谨的流程。在等待京州方面消息的这两天里,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黏稠而漫长的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焦灼的期待。

赵承平不是一个习惯被动等待的人。与其在指挥室里盯着屏幕耗费心神,他宁愿回到一线,回到那片最有可能藏着答案的土地上。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刺破省城的薄雾,赵承平已经带着省厅指派给他的助手小张,再次一头扎进了城南那片迷宫般的区域。

小张是个刚从警校毕业没两年的小伙子,一脸的青春痘还没褪尽,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和对刑侦工作毫无保留的热情。他将警服外套脱下,换上了一件普通的夹克,学着赵承平的样子,将那几张打印出来的王德海的照片,小心地折好,揣进了内侧口袋。

他们没有再像之前的大规模摸排那样兴师动众,而是选择了最原始、也最考验耐心的“笨办法”——扫街。

“赵队,咱们今天从哪儿开始?”小张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就从这儿,建材路西口。”赵承装平指着那个他们已经来过无数次的公交站台,“王德海在这里下车,不是随机的。他一定对这片区域有过了解,或者这里有他认为能够‘消失’的土壤。我们之前的排查太快,可能忽略了很多细节。”

于是,两个人就像两滴融入溪流的水珠,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走访。

他们走进一家家没有招牌、门口挂着“住宿”二字的小旅馆。老板多半是睡眼惺忪的中年人,叼着烟,一脸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当赵承平亮出警官证,对方的表情会瞬间从戒备转为不耐烦。

“警察同志,前两天你们的人不是刚来过吗?都查过了,没见过这个人。”一个挺着啤酒肚的老板,指甲缝里全是黑泥,不耐烦地摆着手。

赵承平也不生气,只是耐心地把照片递过去,温和地问:“您再仔细看看,这个人可能不住宿,只是来问问价,或者在门口转悠过。他个子不高,有点驼背,不爱说话。”

老板敷衍地瞥了一眼,依旧摇头:“没印象,真没印象。我们这儿天天人来人往,谁记得清啊。”

他们又走进路边的便利店。狭小的空间里堆满了货物,收银台后面的年轻店员一边低头玩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接过照片。

“帅哥,帮帮忙,见过这个人吗?可能来买过烟或者方便面。”

店员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立刻回到了手机屏幕上:“没见过。”

餐馆、五金店、废品收购站、街边的修车铺……他们几乎问遍了以公交站为中心,辐射一公里范围内所有可能与人打交道的地方。得到的回答,无一例外都是摇头。

烈日当头,汗水浸湿了赵承平的衬衫后背。小张年轻,还扛得住,但脸上也写满了沮丧:“赵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这都快把这片儿给踏平了,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

赵承平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喉咙里的干涩感才稍稍缓解。他何尝不知道希望渺茫?王德海那样的人,就像一滴墨汁滴进了墨水瓶里,无色无味,了无痕迹。他刻意 и36егать与人交流,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任何微弱的印象都消磨殆尽。

有时候,赵承平甚至会产生一种自我怀疑。他的判断是不是错了?王德海会不会早就离开了省城,去了更偏远的地方?或者,他已经……遭遇了不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