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飞的目光扫过屏幕上一条最新跳出的报告——欧洲某国因水源谣言爆发骚乱,已造成平民伤亡,他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那只是一行无关紧要的数字。
“教授,”严飞声音冰冷地说道:“信任纽带早已千疮百孔,我们只是轻轻推了一把,当他们在街头互相指责,在屏幕前恐惧颤抖时,他们才会明白,他们所以为的真实,是何等脆弱。”
他稍微停顿,补充道:“我们要做的,不是担心能否从混沌中幸免,而是确保当尘埃落定时,我们,是唯一还能看清棋盘的人。”
“继续监控,适时投放第三阶段‘催化剂’,我要让这怀疑的病毒,感染每一个角落,让恐惧成为他们呼吸的空气。”
命令下达,数据中心的嗡鸣声似乎更响了一些,如同为这个陷入疯狂的世界奏响的、无声的哀乐。
在这片由谎言构筑的深渊边缘,操盘者们冷静地注视着下方愈演愈烈的混乱,并将更多的燃料,投入那熊熊燃烧的理智之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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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巴尼城内,炮火暂歇的间隙,硝烟仍未散去,在“豹宫”地下深处一间加固过的密室内,气氛比外面的战场更加凝重。
莫卡萨将军坐在一张宽大的雕花木椅后,试图维持住最后一丝统治者的威严,但他眼底的血丝和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的恐慌。
他的卫队长阿金,绷带下渗着血,如同雕塑般持枪立在阴影里,警惕地盯着对面的不速之客。
来访者是“深瞳”的特使,代号“信使”,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商人,穿着合身的西装,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有那双眼睛,冷静得如同两口深井,不起丝毫波澜。
“将军,‘蝰蛇’小队的存在,为您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向您展示了我们的能力和……诚意。”“信使”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缓缓说道:“混乱是阶梯,但攀登需要同伴,我们邀请您,加入一个更具前瞻性的架构,资源、技术、乃至未来的地区主导权,都可以重新规划。”
莫卡萨深吸一口雪茄,烟雾缭绕中,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感谢贵组织在危急时刻伸出援手,这份人情,我莫卡萨铭记在心,请开出价码,黄金、钻石,或者钽矿的优先开采权,我都可以满足,但‘收编’……”
他摇了摇头,肥硕的脸上挤出一丝精明的神色,冷静地说道:“恕我直言,坎杜格的游戏,最终还是要和庄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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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冷声说道:“您指的庄家,是刚刚试图将您彻底抹去的哈蒙德参议员和他的朋友们吗?”
“那是误会!是巴索图那个蠢货曲解了华盛顿的意思!”莫卡萨提高声调说道:“美国人要的不过是更听话的合作伙伴,更稳定的利润分成!他们扶持巴索图,只是因为我之前在某些条款上坚持太久;只要我展现出足够的‘诚意’,做出一些必要的……调整,我们完全可以回到谈判桌前!他们需要我,需要我这个熟悉坎杜格每一寸土地的人来维持局面,而不是巴索图那个只会喊口号的傀儡!”
他越说越激动,仿佛已经看到了与美国人重新握手的场景,“信使”先生,请转告‘严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但坎杜格的未来,在于我与华盛顿达成新的谅解,而不是投入一个……嗯……更为未知的怀抱。”
“信使”静静地听着,直到莫卡萨说完,他才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
“我明白了,将军,您的选择是您的权力。”“信使”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那双深井般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我们会尊重您的决定,‘蝰蛇’小队将在两小时内撤离卡巴尼,祝您……与美国人的谈判顺利。”他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微微颔首,便在阿金警惕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密室。
谈判失败的消息通过加密频道瞬间传回。
严飞收到“信使”简短的汇报:“目标拒绝提议,选择相信旧主,建议终止直接军事支持。”
他面无表情,只回复了两个字:“撤离。”
“深瞳”的幽灵小队如同他们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卡巴尼错综复杂的街巷中,他们带走的不仅仅是几十名精锐战士和他们的装备,更是莫卡萨摇摇欲坠的防线中,那根最坚韧的“筋”。
失去了“深瞳”在侧翼的牵制和精准打击,巴索图的叛军在美国顾问的指挥下,立刻感受到了压力骤减;原本因为顾忌“幽灵”而畏手畏脚的叛军部队,此刻如同挣脱了锁链的恶犬,在装甲车和空中火力的掩护下,向“豹宫”发起了更加凶猛、更加无所顾忌的总攻。
“报告将军!东区防线被突破!我们损失了最后两辆装甲车!”
“城西的精炼厂区域完全失守!巴索图的人正在向市中心推进!”
“通讯受到强烈干扰!各部联系困难!”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莫卡萨的耳中,他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他寄予厚望的、与美国人“重新谈判”的通道,在“深瞳”撤离后,仿佛也一同关闭了,哈蒙德那边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巴索图军队越来越近的炮声。
在“豹宫”外围的最后一道防线前,三辆M1A2主战坦克呈楔形阵列展开,炮口低沉,精准地指向宫殿大门,穿着沙漠数码迷彩的叛军士兵在坦克后方构筑起新的机枪阵地,枪口冷漠地扫过每一个窗口。
美军顾问杰克逊站在一辆悍马车旁,单手持着望远镜观察“豹宫”,另一只手拿着加密通讯器。
“莫卡萨将军,”通讯器里传出他冰冷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在宫殿内外回荡:“这是最后的机会,无条件投降,或者我们帮巴索图将军‘清理’掉他官邸里最后的蟑螂。”
宫殿内,莫卡萨瘫坐在指挥室里,窗外坦克引擎的轰鸣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他面前的无线电里传来各处防线崩溃的最后报告。
“东翼失守!重复,东翼……”
“我们弹药耗尽!他们冲进来了!”
通讯在一阵激烈的交火声和惨叫声后戛然而止。
卫队长阿金浑身是血地冲进来,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将军!守不住了!他们的坦克距离正门不到两百米!”
莫卡萨肥胖的身体剧烈颤抖,汗水浸透了他昂贵的丝绸衬衫,他死死攥着胸前一个镶嵌着巨大钻石的黄金项链——那是他权力的象征,此刻却冰冷刺骨。
半小时后,在“豹宫”地下掩体一个简陋的房间里,谈判(或者说,最后通牒的传达)开始了。
美方代表不是杰克逊,而是一个穿着西装、面无表情的国务院官员米切尔,他身后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海军陆战队员,莫卡萨这边只有他和阿金,阿金即使受伤,依然紧握着枪,像一头濒死的困兽。
“时间有限,将军。”米切尔开门见山,将一份文件扔在布满灰尘的桌子上,淡淡地说道:“这是停火条件,签字,坦克后退,不签字,”他顿了顿,看了一眼手表,冷声说道:“五分钟后,第一发穿甲弹会打进来。”
莫卡萨颤抖着拿起文件,只看了几行,脸色就变得更加惨白。
“这……这不可能!”他声音嘶哑道:“总统只是虚职?所有部门都由你们的人掌控?矿产……80%的矿区?!这比我给‘深瞳’开的价码还要……”
“您搞错了一件事,将军。”米切尔冷冷打断他,冷声说道:“您现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您不是在选择合作条件,而是在选择生存,或者死亡,巴索图将军很乐意接手一个没有您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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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整个掩体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是坦克在示威性炮击宫殿的侧翼。
阿金猛地举枪对准米切尔,双眼赤红:“你们这些强盗!”
米切尔身后的陆战队员瞬间抬枪,气氛剑拔弩张。
“阿金!放下枪!”莫卡萨尖叫,几乎崩溃,他看向米切尔,眼中充满了绝望,低声哀求道:“罚款……家族的罚款能不能减少一些?我们……”
“条款一个字都不能改。”米切尔的语气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说道:“签字,或者我们帮您做决定。”
莫卡萨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那支沉重的金笔(他曾用它签署过无数决定他人生死的命令)此刻仿佛有千钧重。
他抬头看了一眼阿金,阿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失望,慢慢垂下了枪口。
莫卡萨知道,他完了!他不仅输掉了国家,输掉了财富,也输掉了最后一点尊严和忠诚。
笔尖终于落在纸上,他歪歪扭扭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在切割自己的血肉,当他放下笔时,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整个人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
米切尔面无表情地收起文件,检查了一下签名冷声笑道:“明智的选择,将军。”他转身,带着陆战队员离开了掩体,甚至没有再多看莫卡萨一眼。
一小时后,在全国唯一的、还能被巴索图控制的广播电台里,响起了莫卡萨沙哑、疲惫、毫无生气的声音。
“坎杜格的公民们……持续的冲突……已经给我们的国家带来了太多的伤痛……为了人民的福祉,为了国家的未来……我,莫卡萨总统,决定……与巴索图领导的民主解放阵线达成……政治和解……”
他用颤抖的声音,将那份丧权辱国的协议,粉饰为“国家走向新生的必要阵痛”,广播室外,坦克的轰鸣声正在远去,但另一种更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豹宫”。
硝烟暂时散去,巴索图在美军支持下组建了傀儡政府,美国矿业公司的勘探队和安保人员第一时间进入了各大矿区。
莫卡萨蜷缩在“豹宫”巨大却空旷的办公室里,窗外是他名义上仍统治的城市,但实际上,他连宫殿大门的守卫都无法调动,阿金默默地站在角落里,包扎着伤口,眼神黯淡。
在遥远的指挥中心,严飞看完了坎杜格的最终报告,屏幕上,莫卡萨签署协议时那绝望颤抖的特写镜头定格。
“一枚弃子。”他淡淡地说,关闭了屏幕。
坎杜格的棋局暂时落定,美国拿到了他们想要的矿,巴索图坐上了宝座,而莫卡萨,则在无尽的悔恨和屈辱中,品尝着自己酿造的苦果。
这场围绕钽矿的博弈,以最残酷的方式,向所有潜在的观望者展示了站错队、或者说,错误估计自身价值的代价,而更大的风暴,正在这场“胜利”的阴影下悄然酝酿。
卡巴尼的午后。
总统莫卡萨将军,瘫坐在他那张宽大得过分的办公桌后,桌上空空荡荡,只有一部红色的内部电话和一尊纯金打造的、拳头大小的豹子雕像——那是他权力的象征,此刻却冰冷无声。
窗外,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那不是政府车辆,而是隶属于“环球矿业资源公司”的重型卡车,车身沾满红色的矿土,满载着从“他的”矿区里挖出的钽矿石,毫不避讳地从总统府前的国家大道上驶过。
“看见了吗,阿金?”莫卡萨的声音嘶哑道:“他们甚至懒得掩饰了,我现在连这条街上跑什么车都管不了!我是什么?我是他们养在笼子里的一条老狗!一块用来暂时稳定局面的遮羞布!等到巴索图那个废物彻底坐稳,或者他们找到了更听话的玩意儿……”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如同影子般立在门边的卫队长,恐惧地说道:“……就是我这把老骨头被扔出去喂秃鹫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