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年听着,叹了口气,开口道:
"是不是不像区区几百年的暗中筹谋?"
"对…"
周晚眯起眼睛,"当年那场灭门惨案,恐怕是假的。"
易年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灭门是真的,但活下来的,不止明面上那些人…"
忽然,风卷起屋顶上的积雪。
周晚的大氅被吹得猎猎作响,不得不提高声音:
"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道…"
易年的回答干脆得令人心寒。
"唯一能确定的线索,就是太初古境里那个沉睡的存在…"
提到这个,易年的眼神黯了黯。
金翅大鹏和鬼王在古境生活了数百年,却对白骨宫殿里的秘密一无所知。
这个认知让周晚后背发凉,连两位妖王都无法触及的隐秘,该有多可怕?
宫墙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小太监手忙脚乱地扶起滑倒的同伴,热水洒在雪地上,腾起一片白雾。
这寻常的一幕,却让周晚莫名想起幽泉喷发时的景象。
"不管姜家要做什么…"
易年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我们得做好三件事…"
说着,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扭转大陆局势,如果再乱下去,根本不用姜家出手,光是越来越多的难民就够毁灭一切。"
接着第二根手指竖起:"第二,全力寻找姜家余孽的藏身之处。"
当第三根手指缓缓竖起时,周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三…"
没说,但周晚懂。
异人…
宫墙外传来集市开张的喧闹声,新的一天正式开始了。
"走吧,带你去上朝…"
"非去不可吗?"
"这是你的天下…"
周晚说着,跳下了屋顶。
金銮殿外,晨钟敲过三响。
易年站在丹墀之下,仰头望着那扇朱漆描金的殿门,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怎么,怕了?"
周晚在一旁挑眉,顺手替他整了整龙袍领口。
那上面绣着的金线龙纹在晨光中刺得人眼睛发疼。
易年摇头,开口道:
"只是觉得荒唐…"
当初他持剑杀进皇宫时,从未想过自己会站在这里。
那把染血的龙鳞现在悬在腰间,而它的主人却要穿上这身象征权力的衣冠,去演一场天下太平的戏。
殿门缓缓开启,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晨雾:
"陛下驾到——"
易年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
玉阶两侧,文武百官如潮水般跪伏。
玄色官袍铺满大殿,像一片沉郁的海洋。
易年的靴底碾过金砖上细微的裂痕,以前战斗留下的痕迹,尚未来得及修补。
"吾皇万岁——"
山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
易年盯着龙椅扶手上那道剑痕,忽然想起自己交代周晚寻找四皇子的事。
"就算找到他,也坐不了这个位置…"
周晚在身后低语,声音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一个眼神,周晚便懂易年什么意思。
"现在北祁需要的不是血统纯正的皇子,而是一柄能斩开乱世的剑…"
易年沉默着坐上龙椅。
金丝楠木的触感冰冷坚硬,硌得他脊背发疼。
"禀陛下!"
兵部侍郎率先出列,"南境三州已有七日未呈军报,恐有变故!"
户部尚书立刻反驳:"冬季大雪封山,驿道断绝实属常事!"
"常事?"
周晚冷笑一声,蟒袍袖口扫过奏章堆,"那难民在城门口聚集也是常事?"
大殿瞬间死寂。
工部侍郎突然跪地叩首:"臣请调拨三十万民夫修筑…"
"不行…"
周晚一掌拍在鎏金柱上,"北祁现在最缺的就是劳力!"
转向易年,却见皇帝陛下正盯着穹顶的藻井发呆,顿时气结。
易年确实在走神。
那些争吵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他忽然想起医馆后院的药碾子,把各种药材碾碎融合,不正是眼下这群臣在做的吗?
只是这剂药,能否治好北祁的沉疴?
"金水使节昨日递了国书…"
礼部尚书捧上玉匣,"要求重划边境…"
离江冰封,改变了原来的格局。
周晚刚要开口,易年突然轻咳一声:"爱卿以为如何?"
满朝哗然。
这是新帝首次主动问政。
周晚惊愕地转头,却见易年眼中闪着促狭的光,这家伙分明是在学黑夜假扮他时的做派!
"臣...臣以为..."
礼部尚书激动得胡子乱颤,"当以怀柔..."
"怀柔个屁!"
周晚一把抢过国书,"金水国趁火打劫也不是头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