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囚笼(2 / 2)

他看着那人迈步离去的身影,又哭又笑的:

“师尊若丢下我,我会死的。”

季清鸢身子僵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便依旧迈步往外走。

他的生命应该由他自己负责,而不是强盗一般拿来威胁绑在她身上。

况且,以江岫白的性子,她不觉得这人会真的为此去死。

江岫白跪坐在原地,死死盯着那人决绝的背影,眉眼间一片阴鸷。

下一瞬——

“噗嗤——”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和血腥味一同出现,季清鸢意识到什么,猛地回头,便见跪坐在原地的江岫白握着一柄通体漆黑、刃口淌着冷芒的短刃,而那柄短刃,小半截已经刺入了心口。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刺目的鲜血如同雪中怒放的红梅,瞬间在他雪白的里衣上洇开刺目的一大片。

季清鸢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江—岫—白!”

她以最快的速度瞬息间奔至他身侧,几乎是扑跪下去,用尽全力死死抓住他持刀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深入。

指尖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粘稠的液体汩汩涌出,季清鸢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你疯了?!快住手!住手啊!”

江岫白被她抓住手腕,便停止了用力,却也没有拔出匕首。

他顺势虚弱地靠在她的臂弯里,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薄唇都失去了血色,一片苍白。

与之相反的,是他逐渐变亮的黑瞳。

“师尊…咳咳…”他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微弱却清晰,“师尊你看…你还是在乎阿白的…你看…你回来了…”

“你这个…疯子!疯子!”

季清鸢声音哽咽,她被吓的浑身冰凉,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一边怒骂着,一边手忙脚乱地点穴为他止血,撕下自己尚且干净的裙摆内衬,用力按住他不断涌血的伤口。

温热的血液浸透了布料,也灼伤了她的指尖。

江岫白顺从地任由她摆布,目光贪婪地、一瞬不瞬地锁在她焦急苍白的脸上。

他极其柔弱一般,靠在师尊主动献上的怀抱里,痴迷地欣赏着她因他而落下的眼泪和慌乱的神情。

他赌对了。

哪怕已经过了数百年,他的师尊,还是这般心软,哪怕先前被他囚禁险些被他侵犯,依旧舍不得让他去死。

她的妥协,她的心软,她的顾念旧情,便是江岫白今后死死纠缠在她身边的最大的倚仗。

江岫白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仰头,薄唇不经意般擦过她白软的侧脸,为数不多的良知让他叹息。

可怜的师尊。

原本还有机会能够彻底摆脱他这种烂泥的,偏偏她心软了。

其实那把短刃的刀尖偏了一寸,避开要害,他也捅得极慢,伤口只是看着吓人,并不致命。

换而言之,即使季清鸢不回头,他也不会死。

他怎么可能舍得去死呢?

他还没有得到师尊呢。

他现在去死了,不就是让那姓宋的坐收渔翁之利吗?

“师尊。”江岫白忽地出声,对上季清鸢还含着泪的眼,他有些心疼,极为怜惜地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珠,眼底却在笑。

得逞的、满足的笑。

“师尊以后,可不能再丢下阿白了。”

他极其自然地,抱住她纤细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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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季清鸢没再甩开他的手,身子却极其僵硬。

看到这人虚弱却还仍有精神的模样,季清鸢原本被吓的一片混沌的大脑此刻慢慢清醒,心跳逐渐恢复平缓,一股凉意却流过全身。

他是故意的。

腰间的手臂越收越紧,怀里的人紧紧地拥着她,如同死死依附的水蛭,一点点吸去她的温度。

从挣脱锁链、回忆从前引她顾念旧情,到自戕以命威胁,都在他算计之内。

他太了解她了,太了解她的心软,她的愧疚,知道她对这个亲手养大的徒弟有着无法割舍的羁绊。

他精准地拿捏着她的软肋,用最惨烈的方式,赌她的回头。

一股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席卷了她,可看着他胸前那片刺目的猩红,季清鸢又说不出话了。

此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她再也没办法彻底甩开江岫白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季清鸢闭眼,有些颓废地瘫坐在地。

江岫白却睁开眼,用柔软的唇蹭着她的侧脸,流连至她的脖颈,不停喘息着:“师尊…师尊…”

他将脸颊深深埋进她带着泪痕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令他魂牵梦绕的气息,滚烫的泪水混着血水,浸湿了她的衣襟。

似乎是察觉到了季清鸢此刻的悄然生长的厌弃的情绪,他如同梦呓般低唤着。

带着浓重哭腔,像害怕被主人厌恶的小狗急匆匆地献上自己的忠诚讨好着。

“师尊…求您…别再丢下我…徒儿真的知道错了…徒儿什么都听您的…我永远都是您的小狗…您唯一的狗…只要您别不要我…”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季清鸢僵硬地被他抱着,身体冰冷,心却如同在滚油中煎熬。

肩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怀中这个气息奄奄却死死抱着她不放的男人,胸前那狰狞的刀口和温热的血液,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抛弃”带来的后果。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最终,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无奈,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江岫白凌乱冰冷的墨发上。

就如多年前那样,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季清鸢知道,她又一次被困住了。

她戴上了无形的锁链,困在这个由愧疚、责任、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编织成的、名为江岫白的囚笼之中。